余杰故事中的真實中國

2013.2.8


「哪裡有自由，哪裡就是我的祖國！」
──托馬斯．曼


之一：余杰這個人和他的一些事

中國作家余杰近日應邀來台，他不喜歡別人說他是流亡作家。他說這個說法中有種被動和無奈，但他出走美國，是出於對家人的愛，是一種自由的選擇。

媒體報導，余杰因與中國民運人士劉曉波的友誼而受到中共官方的監控與迫害。二○一○年十二月九日，諾貝爾委員會頒發和平獎給劉曉波前夕，他被十數名公安強行帶走。當時正是北京的嚴冬。公安將他脫光衣服並施以酷刑，一根根折磨他的手指。他們對他說：「你的十根手指頭，敲出一千多萬字反對共產黨的文章，雖然你只是一個人，但是對於黨的破壞，遠超過一個軍隊！」六四學運領袖王丹說，中共對余杰及其他維權人士的酷刑對待，顯示中共政權已走向「法西斯化」，甚至「黑幫化」。

一黨專政國家都具有暴力的本質。過去的中國國民黨和現在的中國共產黨雖有過歷史的恩怨情仇，但在對待異議份子的態度始終是一致、甚至是相互模仿的。接受媒體採訪時，余杰談到他剛出版的新書《我無罪：劉曉波傳》，他說，為了阻止書出版，中國不僅高價利誘，試圖買下其版權，甚至威脅他「不要以為在美國就安全，想想『江南案』吧！」原來黨國幽靈都有著同樣的面目。

然而，警察國家的黑暗陰影從不能完全籠罩台灣。從胡適、傅斯年、雷震、殷海光、傅正到彭明敏，從《美麗島》雜誌諸君到柏楊、李敖、龍應台，台灣反對運動者對抗獨裁政權、爭取自由民主的過程，也啟發了余杰在內的許多中國知識份子，直到今日。


之二：於台北慕哲

二月一日，余杰於慕哲咖啡館發表演講。週五的慕哲，擠滿了慕哲而來的聽眾，因為余杰，也因為劉曉波。場中絕大多數是年輕學子，講題為「反抗的高度：知識份子與權力」。

一開始，余杰先轉述了劉曉波的一個夢想：未來有一天，中國完成了民主化，他卻在此時遠離權力爭奪的戰場，帶著他的藝術家妻子到某個地中海小島去，他打魚，讓他的妻子可以每天寫詩、畫畫。

這個夢想其實已經具體而微地道盡了一切。

古今中外，無論多少人對於知識份子的面目有過多少各異的描繪，知識份子從未超出過這個理想中的形象：他可以肉身入世，奔赴邦國之命運，然而對於權力與掌聲，他永遠超然獨立，從容出世。

余杰指出，中國有漫長的專制主義和士大夫傳統，卻沒有西方意義上的獨立知識分子。學而優則仕，學問從來為政治服務，文人莫不以為權力幫閒為幸，誠如魯迅所批判。但是劉曉波卻能對權力持冷靜的批判，他很早就放棄了對於中共會自我改革的幻想。他認為即使是在自由的媒體上發表一篇不那麼尖銳的文章，價值也高過在官方媒體上發表一篇經過政府允許的文筆尖銳的文章。這也是為何中國有許多改革的呼聲，卻不曾撼動中共統治核心的原因。從這個觀點來看《南方週末》事件，也就會有不同的評價。

許多人能夠抗拒權力與金錢的誘惑，卻抗拒不了「聚光燈、講台和話筒」所帶來的掌聲。余杰認為，作為知識份子，劉曉波的反抗高度也表現在他能夠抗拒掌聲的誘惑。即便在最艱難的情況中，他仍然堅持不去仇恨他的敵人，不去附和民粹的聲浪。因此在楊佳殺警案中，以艾未未為首的所謂知識份子將楊佳當成英雄，劉曉波卻公開反對這種以暴制暴。他認為，僅僅只是改變中國的掌權者，並不足以改變中國，中國人必須尋求心靈和價值的全面更新。

與台灣切身相關的，是劉曉波對於中國大一統傳統的嚴厲批判。民主化不會解決民族主義、民粹主義的問題，民主中國也可能是強烈民族主義的中國。唯有劉曉波所呼籲的「人權高於主權」價值在中國被廣泛認同，台灣才會有真正意義上的國家安全。但余杰也無奈指出，劉曉波所參與起草的〈零八憲章〉如果放入〈聯合國憲章〉中的住民自決原則，恐怕有百分之八十的人會退出連署，這就是中國知識份子的現狀。話說回來，畢竟劉曉波心中還是有「人權高於主權」的信念。因此他呼籲，即便是出於最自私的理由、出於對台灣利益的保護和捍衛，也應關心、支持和幫助劉曉波和他身邊的人。


余杰小檔案

中國流亡作家，代表作《火與冰》，尖銳批判中國的文化和政治弊端，印行超過百萬冊，影響了一代青年人的思想觀念，被六四學生領袖王丹譽為「八九後一代青年民主意識覺醒的標誌」。

2001年與劉曉波一起推動「獨立中文筆會」，成為中國捍衛言論自由和出版自由、援助繫獄作家的最重要的民間組織。

2010年劉曉波獲得諾貝爾和平獎之後，因撰寫《我無罪：劉曉波傳》一書，在中國國內遭遇空前迫害，被非法軟禁、綁架和酷刑折磨，最終昏死送醫急救。

2012年1月11日，全家出走美國，隨即揭露身受酷刑的經歷並譴責中共暴行。面對國際媒體，余杰矢言：「那永遠都是我的使命，儘管多麼艱苦，我仍然不會停止寫作。」


參考文章
王丹：陸不會政改 因法西斯化，中央社，1.29.
余杰：劉曉波會帶領陸民主化，中央社，1.29.
挺劉曉波遭凌虐 中國流亡作家余杰訪台，自由時報，1.30.
余杰座談會資料與紀錄，哲學星期五，2.1.
余杰：知識份子與權力：以龍應台和劉曉波為例，民主中國，1.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