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近來的網路與言論箝制

posted 2013.1.11
updated 2013.1.16

風景這邊獨好？

──中國近來的網路與言論箝制

自從在十八大接任總書記以來，中共新領導人習近平已多次就新人新政，釋放信號。習近平接任後發表的首次演說，強調人民的生活就是黨的奮鬥目標；在政治局頒布的八項作風新規，要求政府官員與黨的幹部厲行勤儉；首次出京到廣東考察強調堅持鄧小平的改革開放，被比喻為「二次南巡」；新年假期還輕車簡從到山西探望貧戶，強調要解決發展不均的問題。這些作為的共同之處，是顯示對「人民」與民生問題的重視。

相較於此，中國對於網路與言論的管制並未放鬆。去年底的中國人大會議將之前的行政命令提升為法律，要在全國推行網路實名制，要求網路與手機用戶以實名註冊，且若出現所謂的「非法」資訊，當局可以要求網路服務商提交相關資料以利調查和懲處。與此同時，中國的「網路防火長城」（The Great Firewall）軟體也經過更新升級，外國人與企業常用的虛擬私人網路（VPN）工具，陸續遭受限制。

中國媒體《南方周末》向來對時政較為敢言，新年特刊歷來受公眾關注。但2013新年特刊在編輯不知情的狀況下，遭廣東省委宣傳部大幅刪改敏感內容；原來強調實施憲政、公民監督公權力的新年獻詞也被撤換，代之以廣東省宣傳部部長庹震自己寫的頌詞。

隔日，北京的歷史與政論雜誌《炎黃春秋》的網站突然遭到無預警關閉，外界也認為此事與其發表的新年獻詞提到憲法與政治改革有關。此篇〈憲法是政治體制改革的共識〉的文章提到，中國的政治經濟弊端日益嚴重，推進政治體制改革是當務之急。而落實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政治體制改革就會前進一大步。

南方周末的記者對新聞遭到刪改替換，發表共同聲明表示，南方周末官方微博被接管，且要求徹查此事，並要求庹震辭職、恢復因提出抗議而被封的記者微博帳號。南周員工與網友也發動罷工與抗議，而多名學者也聯署致函廣東省委書記胡春華，要求庹震辭職。

官方不但壓制言論，也主動塑造言論。官媒《環球時報》對南周事件發表社評，指此事有「境外反動勢力介入」。文中也說：「在中國今天的社會政治現實下，不可能存在這些人心中嚮往的那種“自由媒體”。中國所有媒體的發展只能是同中國大現實相對應的，媒體決不會成為中國的“政治特區”。」

中共的中宣部也對南方週末新年獻辭出版事件發出緊急通知，要求各級主管黨委和媒體，對此次事件明確三點立場：一，黨管媒體是不可動搖的基本原則；二，南方週末此次出版事故與廣東省委宣傳部長無關；三，此事的發展有境外敵對勢力介入。各主管單位必須嚴格要求其部門的編輯，記者和員工不得繼續在網路上發言支援南方週末。且各地媒體、網站須以顯著版面轉發《環球時報》的社評。［更新：這篇社論據說是中宣部寫的。］

中國箝制言論的作法，引發國際關注。陸委會主委王郁琦表示，期待大陸尊重新聞自由。美國也關注此事發展，美國國務院發言人努蘭7日表示，「控制媒體和新聞審查，同中國希望建立一個現代化的，以信息為基礎的經濟和社會的願望不相符。」

在廣東省委書記胡春華8日親自介入官方與南周員工間的談判後，雙方達成協議。南周總編輯將離職下台，廣東省委宣傳部取消對南周的事前審查制度，南周復工。10日南方周末正常出刊，事件暫時告一段落。

對南方周末等媒體的言論壓制在中國並非罕見，但其此次引發的反應之大，顯示新聞界積怨已久，其後續效應將會陸續出現。在事件爆發的同時，中共主管意識形態和宣傳的常委劉雲山在全國宣傳部長會議講話中提出，宣傳工作「要把黨和政府的聲音傳播好」，這種說法被視為是延續胡錦濤時代的保守政策。將這一系列事件合而觀之，可以看出中共在社會管控，尤其是網路與言論箝制上，有進一步收緊的跡象。但是在進入網路與智慧型手機時代後，管控的難度將提高，中共當局必將推出新的作法與工具。［更新：管制的重點將放在手機，其實名制的程度較低，其資訊傳播的能力也較大。微信管制敏感詞的問題，是否將成為管制的新方式之一？］

中國新領導人一直念茲在茲對人民生活的關懷，而言論自由的缺乏正是中國人民積怨已久的問題。這個事件是對中國言論自由的一次檢驗，也將是中國改革發展趨勢的最新指標。

延伸閱讀

• 周曙光，南周新年致詞事件（文本與評論彙整）。
• 陽光時務，《還我新聞自由：解密南周，中國公民反抗中宣部》，陽光時務第38期，2013.1.10。
• Co-China，《一份报纸的一周》，一五一十周刊91期，2013.1.11；以及南周事件專題。
• 公視有話好說，忍無可忍不再龜縮！中國媒體人拼了？（視訊），2013.1.8。
• 何清漣，從南周事件看中國的集体行動邏輯，《中國人權双周刊》第95期，2013.1.10。
• Jonathan Mirsky，The Old Fears of China's New Leaders，紐約書評 ，2013.1.10。
• Annie Zhang, China's Press Freedom Goes South, Foreign Policy, 2013.1.11. 
• Helen Gao, 'A Press Renaissance? The Legacy of China's 'Southern Weekend,' The Atlantic, 2013.1.11.
• Hannah Beach, Crusading Chinese Journalists End Their Strike, but Don't Expect Media Freedoms to Follow, Time, 2013.1.10.
• 'Reform in China: Great Expectations,' and 'Press Freedom: Battling the Censors,' The Economist, 2013.1.12.
• 'WeChat: Censoring Across Borders,' China Digital Times, 2013.1.11.

附錄：南方周末與炎黃春秋事件大事記

2013.1.11 更新


1.3

• 中國媒體《南方周末》2013新年特刊遭到廣東省委宣傳部大幅刪修內容，原文強調實施憲政、公民監督公權力的新年獻詞也被撤換，代之以廣東省宣傳部部長庹震對現狀的頌詞。

1.4

• 《南方周末》前雇員聯署公開信指出，此舉嚴重違反新聞出版事後審查原則，要求庹震辭職，恢復因提出抗議而被封的記者微博帳號。
• 北京《炎黃春秋》的網站發表新年獻詞〈憲法是政治體制改革的共識〉，被無預警關閉。

1.6

• 《南方周末》官方微博發表〈致讀者〉，對新年獻詞一事表示，由於工作疏忽，文中存在差錯，向讀者致歉。
• 隨後一份由十多人署名的〈南方周末經濟部全體編採人員共同聲明〉稱，南方周末官方微博被接管，且將採取抗爭。
• 中港台三地學者聯署致函廣東省委書記胡春華，要求庹震辭職。

1.7

• 中國官方《環球時報》發表社評，指南方周末刪稿是被人造假，且此事有「境外反動勢力介入」，且中國現在不可能存在「自由媒體」。
• 中宣部對南方週末事件發出緊急通知，要求各主管單位嚴格要求其下屬新聞人員，不得發言支援南方週末；且各地媒體網站要以顯著版面轉發《環球時報》社評。
• 南方周末的消息和評論在網路上受到全面封鎖。
• 數百名網友開始在廣州的南周辦公大樓外抗議政府打壓新聞自由。

1.8

• 美國國務院發言人努蘭當地時間7日表示，「控制媒體和新聞審查，與中國要建立一個現代化、以資訊為基礎的經濟和社會的願望不相符。」
• 廣東省委書記胡春華親自調停。南周總編輯將離職下台，廣東省委宣傳部取消對南周的事前審查制度，南周復工。

1.9

• 《新京報》被北京市委宣傳部以封報要脅轉載《環球時報》的社評，被迫補刊。

1.10

• 南周正常出刊，在社論中引人民日報評論，呼籲新聞管理要與時俱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