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言
2015.1.16
中央巡視組劍指高校
最近北京清華大學舉行高考保送生的筆試與面試，在面試的部分，除了一般的自我介紹與興趣愛好外，意外地把「你對香港佔中的看法」也納入考題之一。這引發部分關注中國大陸政治氣氛人士的討論，但並非十分熱烈。當然也有人認為這是北京清華大學不忌敏感，想要招收「具備獨立思考能力」的學生。不過，更合理的情況是某位網友所說：「我敢說沒人會說支持佔中，咱不都這麼過來的嗎？考試答題要『正能量』。」
中國大陸目前的高校校園中，受到當局政治抓緊的政治氣氛影響，更多地是感受到來自上層與校園內外的緊縮壓力。從去年上半年開始，中共中央巡視組開始對中國各地高校展開巡視工作，這是此前更大規模的進駐各地嚴查腐敗工作的一部分。許多知名的高校都受到了巡視組的查訪，約談的層級非常高，甚至聽聞有院長級的幹部被當場「雙開」(開除黨籍、開除公職)。這些傳聞在學術圈廣泛流傳，使得學校中的知識分子相較於之前更加地小心謹慎，以免一不注意就涉入紀律事件中。
中國當代知識份子在近來中國崛起的過程中，逐漸重新取得社會各界的尊重。一部分具有專業的學者成為政府領導的幕僚智囊，為政策出台作出重要建言，也有一部分具有知名度的文化人在公共領域發聲，成為所謂的「公知」，先前只要在微博發一條網路消息動輒獲得百萬人響應，發揮很大的影響力。不過，近來的發展是中共當局對這塊空間相當忌憚，一直視為必須大力控制的環節，在政治氣氛相對收緊之下，也對校園內外的知識菁英施加壓力。
加大校園管控力道
對於校園中知識份子的管控，大概有三個方面，包括言論控制、研究內容限制與黨管。在言論控制方面，2013年5月，出現了「七不講」、「十六條」、「兩個不能否定」等說法，其中「七不講」要求高校教師要求高校教師不能講普世價值、新聞自由、公民社會、公民權利、黨的歷史錯誤、權貴資產階級和司法獨立。更重要的是這些規定所形成的效應，有高校老師在課堂上請學生討論關於前述「香港佔中事件」的看法，結果因為該堂學生的舉報而接受當局約談，舉報的理由是該老師的授課讓學生「曝露在危險之中」。
關於研究內容的限制是透過對於研究經費補助的管控。中國大陸的高校老師除了教學之外，如果需要進行研究的話，通常是經由學校向政府部門申請研究「項目」，取得研究經費。當然，「項目」是必須經過審查的，只是與其他民主國家不同的是，這些審查通常是具有政治正確的考量。根據筆者在華中某高校的學者朋友表示，當中共國家主席習近平提出「中國夢」後，該年度學校開放項目申請的內容一律要與中國夢有關，例如如何在中國夢下發展物理學研究等等之名目。這當然大大限制了學術研究的自由度。
最後一項是黨管。中國政府是以共產黨領政的政治型態，所以黨對於政治幹部的管控是十分嚴格的，而高校則是無法離開這樣的控制。當中國政府出台某項管控政策時，高校一定也會馬上受到衝擊。從2012年底的八項規定、六項禁令，2013年中旬開始的中央巡視組任務。在被稱為「禁令年」的2013年中，各高校的學術活動大多受到了緊縮與限制，減少了與海外學術交流的機會。
中共與知識份子的角力
另外一個值得注意的場域還是網路，這主要是中共與具有公眾取向的新興知識份子的角力場所。中共當局對於維持穩定投入了大量的經費，具有龐大的監視網，包括電子監控鏡頭、互聯網和手機的監控組織等，已經達到高科技與現代化的監控系統，很可以用來做為打擊工作。同時網路控管已經是大多數中國大陸民眾所認知的現實，網管檢查與屏蔽工作現下已不用政府部門直接操作，中國的各重要網站都有自己的網管系統，而且除了會配合政府宣傳部門的通知進行管制外，也會進行自我審查以符合政府規定。結果就是公共場域上論述對抗的強烈不對等性，先前知名「公知」薛蠻子發生的召妓新聞事件就引發了眾多爭議，但這個事件成功地削弱了「公知」的社會形象與號召力。
整體而言，在中共當局收緊政治控管的氛圍中，知識份子肯定是被密切注意的一個群體。這不僅是中共建政以來的傳統立場，也是六四天安門事件後為了維持中共政權穩定的必然選擇。中共政權與知識份子之間的關係十分詭譎。早期毛澤東大搞「大鳴大放」後緊接著進行「反右運動」，把一代知識份子「引蛇出洞」全數壓制，這使得知識份子在中共政權中一直命運坎坷。1978年改革開放後10年間，社會取得部分空間再次發展各項現代學術工作，使知識界有機會再次活躍起來，但因為「1989年政治風波」，結局是校園再度受到中共政權高度的控制。目前因為習近平新政，先前因為經濟成功而帶動的一波學術研究熱潮可能會被迫再度沉寂一段時間。
如同反腐一樣，習近平在意識形態上的戰線較以往更長也更深。紐約時報2013年8月的報導證實，中共中央5月在內部傳達一份〈關於當前意識形態領域情況的通報〉，即「九號文件」，列出對中共造成威脅的七項危險（「七不講」），包括西方憲政民主、普世價值等。自此之後，中共對維權人士、異議份子、網路媒體等領域的箝制或攻擊就變本加厲。習近平在全國宣傳思想工作會議上的「819講話」，更將意識形態列為鬥爭的領域，黨媒的一篇社論更將之引伸，疾呼意識形態領域鬥爭要敢於「亮劍」。至此，意識形態的工作被視為如階級鬥爭一般嚴重。
此外，思想整肅更衝擊大學校園。2013年，最早揭露「七不講」的華東政法大學副教授張雪忠、曾以公開信批評劉雲山的北大教授夏業良等人，都被學校解聘。紐約時報日前又揭露，去年中共又特別針對大學校園、出版社和新聞媒體加強思想整肅，在內部頒行所謂「三十號文件」，要求官員將受西方影響的自由主義思想從各種文化部門清除出去。黨媒甚至派出記者在大學課堂上監控，公開批判教師講課時支持西方價值、反對中國現狀的言論。
如果上述的思想整肅以回到毛時代的馬克思主義為號召，無法吸引人心，習時代思以取而代之，即是用中國傳統文化與思想，填補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內涵。七不講提到的「歷史虛無主義」，即是妄論黨史，挑戰如文革與六四等黨的歷史結論，這是官方一向的禁忌。習近平以復古而出新，仿效毛澤東召開文藝工作座談會，要求文藝工作者要為人民服務，警惕歷史虛無主義、弘揚正能量。另外一場在紀念孔子誕辰研討會的演講，習近平更進一步，說「中國共產黨人不是歷史虛無主義者，也不是文化虛無主義者」，推崇儒家學說與中國傳統文化。
對於習近平尊儒，余英時先生說：儒家的基本精神是忠恕，忠恕兩個字，是盡自己所能、對別人寬恕。如果一個黨一個政府對一個給自己政策稍微有點批評的人，都要送到監牢裡頭去，那個還可能是儒家嗎？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