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官場小說中的大眾政治想像

2013.3.29


中國政治該怎麼看？3月18日，李政亮博士以「從官場小說看中國政治社會變遷」為題，在新境界智庫分享他的觀察。有別於追逐「權威消息」透露的高層人事秘辛，或針對政治菁英進行背景解讀，旅居中國多年的李政亮認為，流行文化類屬的官場小說或許是另一道窗口，令人得以一窺庶民中國的政治社會風景及其變遷。

一九七０年末到八０年代中，在文革結束、改革開放氣氛中，興起了突出體制改革意識的改革文學。八０年代後期到至九０年代，在全民熱中於市場經濟活動的同時，改革文學名著《喬廠長上任記》中昂揚的理想、熱情的鬥志漸趨沉寂，新寫實主義的官場小說從微觀出發，將目光投向了大城市中討生活的小市民。九０年代的反腐文學，《單位》、《官場》等風靡一時的小說嘲弄官場腐敗現象淋漓盡致，反映了政商勾結、貪腐橫行以及受國企改革波及的下崗工人的相對剝奪感。李政亮從這些作品中歸納出一個有趣的領導形象：家中總有人在國外。此外，很多貪腐案件都以拍蒼蠅做收，真正涉案的領導一定逍遙法外。儘管娛樂市場化後反腐成為官方意識型態的主旋律，但改革開放的正確性和經濟發展的必要性仍是反腐文學的最終意識型態。

如果說官場文學反映了中國人的政治想像，那麼二○○○年後的官場小說中，政治的那一面消失了，官場成了職場，改革、反腐文學中的社會改革意識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對於如何在職場上披荊斬棘、一路爬升的權術描寫。生存至上。官場小說中已鮮少出現關於價值與公共議題的表述。與之相映照的，則是最近微博及網路論壇上興起的一股嘲弄公知（公共知識份子）風潮。李政亮認為，當代中國社會瀰漫著一股不利社會反省的犬儒意識，或許是最令人擔憂的。

那麼，中國知識界、思想界對於自由、民主、人權渴求程度如何？對此問題的回答，李政亮先拋出了另一個問題：現在的中國是歐威爾筆下有個老大哥需要打倒的《一九八四》，還是赫胥黎筆下看似美好無限的《美麗新世界》？從選秀節目所代表的消費民主——「拇指民主」（透過手機選秀）等現象來觀察，他擔憂人們其實是活在美麗新世界中，不覺得需要起身反抗什麼，而這將會為更保守的價值開路。順著這個脈絡，他談到了香港作家陳冠中的《盛世：中國，2013》，書中以奇幻手法描述一個虛擬現實的盛世中國，人人樂嗨嗨，原來一切不過是人為的迷幻效應。

前陣子在台灣熱播的中國電視劇《後宮甄嬛傳》也在座談會上激起了一些討論。與會人士認為，這類中國通俗文化在台灣的流行，需要擔心的其實不是內容內容，反倒是透過對於媒體的壟斷，將來我們可能沒有不收看這些節目的選擇權，才真的令人憂慮。最後，台灣娛樂及媒體產業的自立自強才是根本之道，則是與會者一致的結論。


李政亮 簡介

如果把中國社會比喻為一個立體的三角錐，那麼共產黨就站在三角錐頂端。光有權力不足以讓權力運作，無數的下屬組織、單位構成了這個社會體的基本單元，而無數的大小領導主宰了單位的運作。

台灣作家。曾為台籍中國學生、台籍中國教授。台灣大學法學碩士、北京大學哲學博士，曾任教於天津南開大學傳播系四年。是這個世代的台灣知識份子對中國觀察與書寫的重要一人，2012年以《拆哪，我在這樣的中國：1/3流行文化的+1/3國族想像的+1/3日常生活的》，獲第36屆金鼎獎社會科學類獎項。除了《中國課：繫上紅領巾的中國式青春》外，另著有《走進都會中國──一個台灣人登陸十年的文化觀察》、《美好年代．巴黎片斷：廣告海報中的城市故事》、《太平洋濱陽光下 : 世紀末台灣向度的思索》。十多年前初旅中國，看到社會轉型過程中的種種現象，相信在大學、書店、建築、異質文化等城市文化的表象背後，總有一些值得探究的事物。

2000年開始，帶著觀察者的好奇進入中國社會，居住迄今（2012年7月）十二年。這十二年正好也是中國大轉型的年代，「大國崛起」、「世界市場」等語彙成為描述中國的形容詞，所寫的中國社會觀察文章，部分曾發表於《or旅讀中國》、《中國時報》、《聯合報》、《新台灣週刊》、《兩岸雙贏》、Taipei Times等報刊。

（摘自《中國課：繫上紅領巾的中國式青春》）